晨光熹微，一丝白晃晃的光线照进盛听禾的卧室，被窝里摸索着伸出一只纤柔的胳膊，按掉了床头叮呤直响的闹钟。
盛听禾顶着散乱蓬松的头发走出卧室，桌上摆放着温热好的牛奶和煎蛋，客厅和卧室都空荡荡，姜妍已经早早出了门。
盛听禾走进卧室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安静吃着妈妈留下的早饭，颀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点了点，回复了昨晚顾思昀的消息。
【好，教学楼下见。】
盛听禾读小学时住在老城区，顾思昀就住她家对面。那时候院子里有棵枝繁叶茂的桃树，每天晚饭后，院里的小孩聚在树下玩，顾思昀就天天跟着她屁股后边转。
小时候的他老实巴交，属于是鬼抓人总当鬼，捉迷藏总蒙眼的那个。
整个小院里也就盛听禾乐意陪他在漆黑的老楼里一个一个去寻躲起来的人，一直到天黑。
上初中搬家后，两人就再也没见面。没想到进了杏城一中后，竟又相遇了。
此时顾思昀褪去了小学时稚嫩憨厚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了个眉清目秀的帅哥，还是一中广为热议的风云人物。
盛听禾将碗筷收进水池里，洗了个手，抓起书包准备出门，走到玄关又想起什么。
她转身到阳台上将已经晾干的夏季校服取下，仔细叠好，装进干净的纸袋里，这才出了门。
*
方屿辰在校门口下了车，和李叔道了别，把书包往背上一扔，往教室走去。
“哟，少爷，今天也这么张扬呢，跟个大灯泡似的。”路一卓从他身后凑上来，两根手指扯了扯他身上亮黄色的联名限量版T恤，“你是生怕老师不知道你不穿校服啊？”
方屿辰杵了他一胳膊拐，没好气道：“谁找的事？”
路一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喊冤道：“我是害你借了校服，没让你穿这么鲜艳啊。”
“再说了。”路一卓嘀咕道：“这样的好机会，我还巴不得自己借呢。”
方屿辰默默抿了抿嘴，没接话，半晌后，他幽幽说道：“我才不会用这么憨包的方式。”
“啥？”路一卓没听清，追问道。
“……没什么，夸你聪明。”方屿辰不声不吭地加快了脚步，懒得和他掰扯。
“等等我啊！”
路一卓在楼梯间赶上了方屿辰，边喘着气边问道：“对了，昨天都忘了问盛听禾哪个班的了，你上哪找她要校服去？”
“不知道。”方屿辰脚步顿了顿，又接着迈着长腿从容地往上爬，“再说吧。”
“早知道把你哪个班的给她说也行啊，什么都没讲。”路一卓扒着栏杆，看向旁边气息稳定的方屿辰：“你走慢点，不累吗？”
“你少说点话就不累了。”方屿辰嗤笑一声，语调散漫地说道。
“那老班今天问你打算怎么说啊？”路一卓充耳不闻，继续问道：“接着过敏？”
两人一口气上了三楼，方屿辰从楼梯转角拐出去，往教室方向走去。
路一卓那张碎嘴喋喋不休，像只嗡嗡嗡的苍蝇。
“诶，问你话呢……哎！”前面的方屿辰突然顿住了脚步，路一卓一头撞到他的后脑勺上。
“发什么呆呢……”路一卓揉了揉自己的前额，不解地探出头。
方屿辰微张着嘴，晨风拂过他的衣角，碎发下的澄净瞳孔中映出一道清雅的身影。
少女穿着合身的校服，安静地靠在高一（2）班门口的栏杆上，乌黑的秀发被束起，马尾发梢轻轻巧巧地飘动，她闻声转过头来，望向穿着黄色短袖的少年，那双淡淡的眸子稍微有了波澜。
“嗨。”她主动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
“嗨……”确定她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后，方屿辰下意识回答，然后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地看着她慢慢走向他。
“你的校服，我洗干净了，谢谢。”
方屿辰低头。
盛听禾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伸到他面前。阳光下女孩的手腕纤细，不足盈盈一握，皮肤白润柔滑，透着光泽。
“……不客气。”方屿辰似乎忽然忘记自己应该说什么，伸手接过纸袋。女孩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心，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
“你校服里有一张领取单，上面有你的班级。”
她不急不缓地说道，方屿辰意识到她是在解释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们班门口。
“那天是我忘记说了，不好意思。”方屿辰回答道，睫毛扑扇了两下。
“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盛听禾朝他摇摇头，说完就错身往楼梯处走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方屿辰与她擦肩而过，视线落在她那截细白的脖颈上，一阵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再见。”
他听见她小声地说。
弱弱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里，让方屿辰看似平静的心情掀起微小的涟漪，安静又微妙。
方屿辰转身回头，看着她走远。
“再见，学姐！”路一卓在旁边热情地喊道，然后他转过来，瞥了一眼方屿辰，戏谑地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方屿辰没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袋。
路一卓咂摸着他这表情，咧着嘴角泛起一丝坏笑：“诶嘿嘿……”路一卓低着脑袋，凑到他眼前来，“怎么的，你也对我们听禾学姐着迷了？”
“你该不是，搞一见钟情那一套吧……”路一卓扯着嗓子，拖拖拉拉道：“这就是学姐的魅力吗……”
“有病是不？”
方屿辰顿时失语，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绕开他往前面走去。
“走过头了，教室在后面！”路一卓靠着栏杆，眼神担忧，语气充满了夸张，“完了，你怕不是陷进去了。”
“……”听到路一卓那些不着调的言论，方屿辰捏了捏拳头，怒吼道：“我去厕所！”
方屿辰到厕所里脱下那件亮得得扎眼的黄色短袖，少年四肢修长，身上因长期运动裹覆着薄薄的肌肉，他换上盛听禾还来的校服，矫健的身姿被遮掩去。
换完自己的校服，他才提着口袋慢悠悠地回到教室里。
*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外的树影，将教室照得明晃晃。
讲台上的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解一篇文质兼美、体新理深的课文，时不时扶一下逐渐滑落的眼镜。
老师苍老浑厚的声音和老旧电风扇的响动一起在方屿辰耳边环绕，毫无起伏的声调让他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更是让人觉得乏倦。
黑色的水笔在方屿辰的指尖灵巧地转着，窗外的风卷着林木的清香送来一阵凉爽。
啪嗒。
一声轻响，水笔掉落在桌上。
夏日的风拂过他的衣袖，身上崭新的校服有洗衣粉的味道，干净又清新，透着淡淡的果香，和盛听禾早晨路过时的味道一样。
这股清风让他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连带着整个人都爽快了些许。
莫名地，他还挺喜欢这个香味的，下次问问家里的阿姨知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方屿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若有所思。
……
开学后的节奏过得很快，课程一节接着一节，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走，吃饭。”路一卓抬起脚踹了踹方屿辰的椅子，抖了抖腿“去晚了二食堂没饭了。”
“你能不跟个二痞子似的吗？”
方屿辰不耐地站起身，懒洋洋地说道。
“嘿，老奴这不是够痞才能显得少爷您的高贵吗。”路一卓嘴贫道，拽着方屿辰往食堂直奔而去。
“有时候真想赏你一瓶哑药。”方屿辰瞥了瞥他，凉凉说道。
“听说今天有红烧肉，嘎嘎香。”路一卓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边说边咽着口水。
“……”
两人从教学楼里出来，顺着拥挤的人潮往食堂走去。
“你一天哪来这么多消息。”方屿辰不解道。
“我在群里加了好多学姐，她们给我说的。”路一卓嘿嘿一笑，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方屿辰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你这什么表情，你不知道有用的消息就是夹杂在这些零碎的消息之中的。”路一卓持续不断地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打听到……”
方屿辰目视着路口前方，路一卓的声音逐渐变成模糊不清的背景声。
教学楼通往食堂的岔路口上，一个挺俊清瘦的男生站在树下，吸引了不少路过女生的目光。他似乎在等什么人，接着他朝前方一个女生招了招手，盛听禾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两人并肩往小道上走去。
两人气质相近，都是一副恬淡雅致，穆如清风的模样。
打眼望去，赏心悦目。
“咳咳，就是这样，我才打听到，那是盛听禾的绯闻男友。”路一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面，一脸八卦地说道。
方屿辰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表情不出情绪。
“不过，听说盛听禾她妈妈不允许她谈恋爱。”路一卓不带停地继续叨叨，跟个老嫂子一样。
“那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她男朋友？”方屿辰淡淡开口。
“拜托，大家都这样说，这种又抓纪律又抓成绩的重点高中里，很少有男女生单独走一起好吗？”路一卓继续说道：“他俩那氛围，肯定是一对。”
方屿辰没接话，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盛听禾和顾思昀路过了二食堂，转而往三食堂走去。
八卦之魂燃烧的路一卓，跟着人家的脚步就往三食堂走去。
“喂！”方屿辰叫了他一声， 及时拎住了他的后脖领。
“哪儿去？”
路一卓被卡住了命运的后勃颈，艰难地转头，朝三食堂指了指：“过去看看。”
“不是吃二食堂红烧肉？”
“在女神的八卦面前，红烧肉也是要退让一步的。”路一卓嬉皮笑脸地说道。
方屿辰望远处并肩而行的背影瞧上一眼。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方屿辰觉得今天去三食堂看看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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